向往的生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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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林云海在街道上乱走，天气太冷，他两手插在衣兜里，低着头，像一只无头苍蝇，他总是这样走路，眼睛看地，长脖子奇怪地前倾，貌似要拱开前面遮挡的东西，一味不知疲倦地走。

    他出来很久了，怎么办呢，他实在不愿意逼自己去做那件事，他一向胆小，能避的麻烦他就往死里避，高中那年，一个梳着长辫的女生为了跟他表白，跟在他身后走了足足八条街，他用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甩开，他走得越急，那女孩跟得越紧，他最后不得不撒腿就跑。他妈问他，你跑什么啊？你他奶奶的到底跑什么啊？……。

    可是现在怎么办呢？他从路灯柱子下转了个弯，继续往来路走，天开始下雪，他肩上落了一层，在猛一转弯的时候，洒下来一些雪花，这下糟了，他非去不行，他要见她。

    饭店里走出来一拔人，一个油光满面的男子光着脑壳走出来，虽然在晚上，林云海却能笃定这男人脸上的毛孔很粗，他大腹便便，走路时一摇一晃，掏出打火机点着烟，他是要去开车吗？林云海心想，这个时间，交警肯定早就像等待老鼠的猫一样在路边等着了，他听那男人对身边的两男一女说道：“你们改天去找我啊，我请客！什么？去我家？不去我家，你嫂子那黄脸婆我见了就烦，咱们先去京天饭店，吃完咱们再去KTV，小丽也去，彩虹吧KTV的帅哥也不少，哥到时给你挑，保管你满意！”

    林云海皱了皱眉头，彩虹吧？那里竟然也有男妓？他去过两次，一次是上大学表妹灿灿过生日，非要拉他去，一次是公司年会，领导把他们带过去的，那次他跟几个领导一个包间，每个人叫了一个陪唱，那女的穿得很少，使劲灌他喝酒。他低头看了看表，八点过五分，没时间了。

    他这次竟然没有想什么，他直奔目的地而去。

    站在喧闹的餐厅中央，他看到满堂的红光满面的人时，竟然没有想过要躲，他一个一个打量他们。毕业六年了，他不怎么跟别人联系，他从不觉得同学是种什么关系，上学时，他一心一意读书，想要考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，拿诺贝尔奖，他毕业之后，开始还有几个人跟他联系，比如坐在离他最近的马皓，靠在柱子边上，喝一口酒抽一口烟的男人，他当年留个寸头，一到冬天就得戴帽子，一张马脸留那么短的头发，丑得很，他解释说他脑壳上两个顶，相互挨得很近，一旦头发长长，两个圈附近的头发就相互竞争，互不相让，弄得他很疼，他现在不用愁了，因为头发很稀疏，中间都成荒地了。

    他记得那个尽给别人倒酒的削瘦女人也联系过他，她叫刘苹，当年算得上清秀，喜欢把头发扎得很低，转身的时候辫子扫到胸前，很文弱，但是她显然生过孩子了，小肚腩在旗袍下挡都挡不住，她当年联系他不是为了自己，她只是好心地告诉他，孙雪梅——就是当年追他八条街的女孩结婚了，老公在澳大利亚买了别墅，让他有时间去那玩。他当时哦了一声。

    他看到她了，她坐在刘苹背后的那一桌，周围有两个是她当年的闺蜜，一个叫李微，一个叫高莲，她们仨当年是全校有名的姐妹花。

    他纠结了一晚上的那团乱麻此刻全部理清了，灯光把他的脸照得有点黄，但其实他是十分苍白的，当年他把从耳朵到脖子的胡须全部去除时，走在路上是很有回头率的。

    他看到她时，还是有些惊异，李微和高莲都是卷发，一个是齐耳的小卷，像方便面，一个是披肩的大波浪，时不时地用手撩一下，或向后甩一下，相比两人的矫揉造作，王芝芝很知性，一头干练的短发，没有漂色，纯黑，她当年一直是直长发的，但是她不爱打理，披散时有些凌乱，但就算那样，也扰乱了不知多少男生的心魂，他有多少夜晚辗转反侧，只为能触碰一下她的头发，他现在说不清，但是肯定很多。

    他们恋爱那一年，发生了很多事，但是最让他难忘的，是他在校园银杏路的尽头，医学院2号楼旁的香樟树下，他跟她接吻。

    那次持续了，加起来有一分二十来秒，中间分开了十秒，他因为是初次，调整不好呼吸，又因为太紧张，差点咬到舌头。到了一分钟的时候，王芝芝已经差不多贴到他的胸，但是角度不对，他不懂得接吻的时候脸是要侧开的，她只好在迷茫中将就着，后面的二十秒虽然两人呼吸急促，但是很不舒服，当她终于不得不气喘着分开时，睁开眼看到林云海长了一个很端正漂亮的喉结，她舔了舔嘴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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